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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氣候峰會 絕望與希望
2016-01-06

刊登日期:2015年12月26日

文:鄭依依 (低碳想創坊項目經理)  

聯合國氣候變化峰會來到今年是第廿一屆,月初在後恐襲的巴黎召開。一如緊急狀態下生活如常的巴黎,流落街頭的難民和衣香鬢影的儷人只隔一個街角,COP21也是貧富強弱懸殊世界的小縮影。

亞馬遜河的悲鳴

這邊廂的吶喊,源自環境不斷受破壞後的悲鳴。氣候變化是窮人和原住民的生死肉搏,民族傳承的威脅。「窮此一生,我們都要努力保護石油埋在地下,我們要保護森林的完整。各國政府一定要承認,這是我們原住民對環境、對地球的貢獻,要訂立相關的法律去做護我們的森林。」臉上刺上紋飾的厄瓜多爾女子Patricia Gualinga Sarayaku木著臉說。

不用等待科學家的研究來說明氣候變化的影響,每一天Patricia和她的族人的生活就是活見證。這原始森林裡的部族Kichwa 依山吃山,林中自有可以採摘的果子和食物,本來自給自足可以代代相傳,但石油公司來到阿瑪遜流域開採古老的資源,破壞森林之後,族中的長者長久以來敬畏的母親之河亞瑪遜,失去了慈愛的耐性而情緒起伏不定,時而漲滿泛濫,時而乾涸見石灘,再無暇顧全這片土地上的子子孫孫。

瓦魯瓦圖飽受威脅

同樣以生命對抗氣候變化的,還有Isso Nihmei,「這已經是我們政府第廿一年來參加談判了,(各國政府)你們該坐言起行,而不是只說不做!你們老在談判談判,我們便一年一年的受難,十個月前我們便飽受颱風的摧殘,還眼看著海水一尺一尺的上升,我們的下一代還哪有居住的地方?」Isso的家園據說是香港人想住的地方瓦魯瓦圖。年輕的激情更加憤懣,他與他的太平洋島國居民們都期待各國的減排目標,能將全球溫度自前工業化時代以來的升幅控制1.5度之內,「巴黎就是我們最後的希望」,話中有著沉重的悲憤。

氣候變化是世界性的議題,COP21是世界性的會議。過去總是被擠壓在地球邊緣的族群以及他們微弱的聲音,在這裡總算有一場一場的講座、論壇與展覽,暫且與各國領袖與談判官員一起,宣告著彼此一心一德減排溫室氣體的共同意志。12月12日,一份限制本世紀內升溫於2度以內、「致力於1.5度」的巴黎協議草案終於達成共識。

創意救未來

但談判過後呢,當減排目標變成法律條文,當西裝革履的官員回到各自的國家堂皇的辦公室,那些協議文件中的數字,如何能轉化成行動,讓快要被燒壞了的地球得回清靜?作家、社會行動家Naomi Klein 以「飛躍宣言」要求世界重拾國際主義精神,捍衛人權與多元化,守衛環境,尊重原住民的權利。聯合國和平使者、黑猩猩的保育權威珍古德博士既抨擊森林的破壞源於腐敗,也將未來的希望寄放於年輕人的肩膊之上。

另一邊廂的歡呼,是為應對氣候變化挑戰尋到了解決方案而鼓舞,洋溢著熱誠的喜悅。創新成了COP21的另一組關鍵詞,一個個來自不同國家與地區的年輕人,急不及待要分享他們的創見。

霧霾早已成為城市標的倫敦,一支名為AirPublic 的團隊勝出了Climate-KIC 的氣候馬拉松創意活動。Climate-KIC是歐洲為應對氣候變化而成立的最大創新與科技公私合伙計劃,投入了18億歐元的資金,以培育500個項目誔生。AirPublic計劃設計出一個實時的感應器,安裝於倫敦出租單車系統之上,當單車出行,感應器便能探測出空氣中的污染物,將空氣污染的數據傳送至開放的數據庫,讓市民查詢與避開污染的路段。瑞典溫特圖爾的年輕人更是異想天開,構想出Fly to Work䌫車系統,當城郊的車子要進市中心工作,只要將車子泊在停車場,搭上接駁的纜車滑翔在空中,不必再堵塞在馬路之上,乾淨的集體運輸也較噴出污染癈氣的每一輛車子減少排出癈氣。

希望的傳承

世界另一端的南美不比歐洲富裕,但年輕人的決心與毅力同樣熾熱。在COP21位於 Le Bourget 的會場,麻省理工設計的「模擬氣候談判工作坊」正進行中,自阿根庭的Marco扮演發展中國家的談判代表,向「富裕國家」追討氣候基金。廿三歲的Marco還是Institute of Technology de Buenos Aries 工業工程系學生,卻已在不同校園辦過同樣的工作坊,每次30至50名比他更年輕的學生參加。剛開始時,參加者都在嬉笑玩樂,投入自己扮演的國家角色不肯讓步。直至「談判」破裂,象徵泛濫海水的白布蓋過島國和城市,扮演者才正色彼此協調,進行「第二輪」談判。「在阿根庭,第一次帶這場工作坊時,我也非常緊張,只顧背誦自己的立場和資料。可是參加者的反應讓我太感動了:他們被氣候變化的後果所震驚,然後熱烈地討論怎樣應對氣候變化。在我的大學裡,就有一個回收膠樽的小隊因此成立,他們還用膠樽砌成一個大垃圾桶,用來當回收箱。」阿根庭與國際上的環保組織聯繫並不緊密,Marco因此向他的老師Eduardo提出要參與COP21,他的同學贊助了Marco 的旅費,「在這裡,我希望可以建立起與別國的連結。」

魯迅說,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期盼與心死總是眼望未來,而人們常不知道,重要的是當下手中該做的行動。

高志活 為氣候難民雕像

COP21 的會場位於巴黎東北市郊的Le Bourget,名為Blue Zone的主場館只許政府談判代表、傳媒與核準身份的觀察員持證入場,與之相距十五分鐘的次場館則是大多數民間團體流連與互相交流觀摩的地方,但守衞依然森嚴。唯有周末在巴黎東部的草根社區Montreuil舉行的人民氣候大會,氣候議題才不必經過安檢,對平民開放。這裡,我們遇上了高志活 (Jens Galschiøt),香港大學國殤之柱的雕塑家。

香港或者已經忘記兩次被拒入境的高志活,但他未忘香港,以及其他受氣候災難的人民。從丹麥他拉來一座巨型雕像:自由女神右手的火炬不斷噴出黑煙,左手的冊子寫著的是Freedom to Pollute (污染的自由)。圍在女神的腳下,是衣衫襤褸的銅人,坐在小舟上,形容乾枯慘澹。自2011年,高志活塑造了上百個這樣的銅像,有印度人的模樣,有蒙古人的模樣,也有美國人的模樣。「這些是氣候難民,未來的一百年,可能會有上千萬個這樣的難民在世上流離失所,而這些可能是鎮壓文明、戰爭的源頭。我很擔心這事。」穿上了北極熊衣飾的高志活,早於1995年開始關心氣候變化,早於國殤之柱豎立在香港之前:「動物當然受罪,可我們也是動物啊。」

對於氣候談判,高志活不置可否,甚至有點憂心忡忡:「都在說要控制在攝氏2度以內,但2度可以是開始,也可以是終結。說來或許奇怪,(減排承諾)中國可以說比美國好呢,中國走在正途上,卻不夠快。我們沒有時間了。或者我們應該重新反省的是時候停止過度消費了,玩玩結他、看看戲,做做愛,不是更好嗎?」